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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7天成交6451单、利润不足15万元,天涯自救为何难复制新东方? 当前快报

2023-06-08 18:22:20 来源:搜狐科技

开播之前,细致到手势和坐姿,老黑(天涯前员工,本名宋铮)排演了好几轮。录制短视频都略显尴尬的他,却主动揽下了主播的活儿,而且一上来就是七天七夜不间断的地狱级难度。

咏梅跟老黑是天涯的前同事,后来在大厂干过,她更熟悉节奏。对着一帮对直播一无所知的人,她帮着老黑找到最自然的角度,反复提醒主播不要聊着天把商品聊忘了。她也调侃自己,“大家都觉得我像个助理。”


(资料图片)

重启天涯直播间(受访者供图)

“重启天涯”行动始于一帮老朋友的闲聊。

4月1日,天涯社区发布一条微博说明天涯即日起关停的原因,“需要进行技术升级和数据重构”。

在前同事的微信群里聊起了天涯关停,老黑提到自己与968(天涯创始人邢明的天涯ID)沟通过,968也坦言欠了海南电信很多钱。老黑表示,“天涯没死,只是全身瘫痪。IDC欠费,服务器被停了。因为打官司,域名也被法院冻结了。”

埋怨与唏嘘之余,他们抓住了“三百万能保证天涯暂时恢复访问”的救命稻草,一心想着无论如何先把钱筹到,给天涯一个体面的告别。

5月27日直播前一天,天涯也发布微博透露关停的真实原因,“确实遇到了资金流动性困难”。

“天涯式”自救

“草台班子”是匆忙搭建的。

三十多人的核心团队,几乎都是天涯前员工。咏梅是重启天涯行动的外联组,2007年至2009年在天涯市场部工作,当时老黑是内容部的老大,也还没老,大家都叫他的天涯ID“小黑”。

“慧眼识珠”是咏梅对他工作能力的评价,作为编辑他能准确抓取有爆款潜质的内容推上推荐页,“爷们儿”则是她对小黑个人性格的评价。

“老板会给他很重的KPI,我们都调侃老板又让小黑放卫星了,但小黑只一心想着怎么落地完成。”

应剑群2006年加入天涯,在小黑的手下工作。有求必应,也是大家对老黑发起重启天涯行动的态度。中年人尚存的热血与情怀的感召,加上老黑自带的向心力,天南海北的老朋友们纷纷举手支持。

直播前半个月他们才开始筹划,团队成员大多分布在海口、广州、北京三个城市,这也是天涯巅峰时期开设的三个编辑部曾经所在地,“我们的工作状态也像以前一样,”应剑群感叹。

所有的工作推进都在微信群里,他们快速完成了商品组、外联组、现场工作、宣传组等成体系化的分工。“我们只有磨合,没有摩擦,”咏梅如此评价。

在没有前期启动资金的窘境下,“刷脸”是他们重要的工具之一。“设计都是我们找朋友,我说没钱,就是纯帮忙,他们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直播带货的形式是老黑与一位老天涯网友彻夜长谈后敲定的,直播平台也是在抖音工作的朋友牵线搭桥。因为抖音是第一个提供帮助的,在没有商业协议的情况下,他们仍然拒绝了包括淘宝、微博在内的其他平台的直播邀请。

重启天涯团队直播间(受访者供图)

抖音平台与重启天涯直播间的目标群体并不匹配,老天涯人多数是70年代至80年代的中年人,很多人此前没有用过抖音APP。根据QuestMobile发布的 《2022中国移动互联网年度大报告》显示,2022年抖音70后及以上中老年用户占比仅为10.2%。

整个团队也深知在视频号直播是最丝滑的。咏梅提到,团队额外拉了好几个群,手把手教老天涯人如何用抖音APP、如何下单。

他们自己也开玩笑“给抖音拉了好多中年新用户。”咏梅承认,做了十几年的市场营销,她已深谙效果最大化的道理,但在这件事儿面前,他们仍以一种很“天涯式”的行事风格。

“这很天涯”也是直播间常出现的评论。他们是笨拙与不专业的,第一天甚至出现了横屏直播的低级错误。正在介绍商品但链接推不上去,直播过程中电流声滋滋甚至出现断播,因为不知道怎么推广产品,主播们第一天埋头吃了两盒自热火锅,被辣到骂了脏话。

上播翻车得一塌糊涂,下了播还是要彼此打气鼓励,直到七天七夜的行动结束后,老黑才坦言,直播中看到“这很天涯”是他最难过的时候。

离体面告别还差280万元

开播之前他们就知道,300万元的利润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靠直播间98元的T恤,59.6元四盒的自热米饭很难挽回局面。首日直播7.9小时,销售额仅4万元,部分商品销量甚至为0。

七天下来,据搜狐科技统计,重启天涯共推出6款纪念T恤,截至6月3日直播结束,每一款T恤的销量都未过百,总计销售349件。直到直播结束,重启天涯直播间累计成交6451单,销售额36.1万元,预计利润8.43万元,打赏收入6.56万元,类似直接收入14.99万元。此外,有368个网友捐款约5.48万元。

距离300万元的目标还差280万元,重启天涯团队宣布暂时下播,但他们也很坚定,“我们还会继续,斗志没有下线。”

6月1日,天涯创始人邢明难得现身“重启天涯”直播间。当天上午,距离开播仅有不到12个小时,咏梅也无法确定邢明是否会露脸。

邢明向搜狐科技坦言愿意参与直播连线的原因,“我每天都有看直播,当时感受到人气越来越低落,出于道义想来救个场,哪怕出现争议与群嘲也无所谓了。”

应剑群认为邢明是一个人文理想主义的人。邢明曾提过,天涯定位是“家园”,只提供基本规则,是让网友成为主人的去中心模式。他提到,小黑曾评价天涯是“三无”产品,即无心插柳、无为而治和无限可能。

咏梅认为“无为而治”是天涯曾经红极一时的原因,天涯形成了平等自由,开放包容的论坛氛围,平台对内容的管理极少,“我们当时也不会删帖,只会让帖子沉下去。”

应剑群也表示,天涯在员工管理上也几乎没有限制,考勤很宽松,员工在这里可以是内容运营者、管理者,也是普通的网友。这为天涯带来了十几年的发展与繁荣。

“天涯在海南,当时海南也算是热土,”天涯带给天涯网友若峰的是更浪漫的感受,“源起于海南的天涯,它吹来的海风是很鲜活的,一种来自南方海岛的自由气息。”

1994年中国内地首次接入网络,1999年3月天涯BBS创立。拨号上网的时代,接触互联网的第一批人遇到了天涯。

简陋的BBS论坛上,回帖都需要自己复制原帖,手动打出一条虚线后在下面回复,二十几年后,老天涯网友们仍然习惯于这种古早的形式,对手机端感到别扭。

天涯用户被称为平均年龄、受教育程度、收入水平都相对较高的“三高”人群,即便观点相异也理性讨论,在交锋中成为“不打不相识”的朋友。

《鬼吹灯》的作者天下霸唱在天涯收获了第一批读者;《武林外传》的编剧,曾是天涯影视评论版区的版主。天涯社区也是热点社会事件的集散地,媒体记者从这里获取消息来源,孙志刚案、山西黑砖窑案、重庆钉子户等讨论都来自天涯。孙志刚案甚至推进了社会变革,带动了广州的暂住证的废除,也因此有人高度评价天涯“开启了民智”。

天下霸唱在天涯写的《鬼吹灯》

“当时对进入天涯工作的向往,就像现在想挤进大厂的年轻人。”应剑群当时有了一份在天涯编辑部工作的机会,毅然来到海口,一呆就是十三年。

若峰早期在天涯论坛以“望福街”的网名写作,发过大量长篇文章,抒发所思所想,很长一段时间他的每一篇文章都会得到推荐,天涯对他而言,是一个自我教育的过程。“在写作与阅读中,我会清理与提升自己。”

他认为自己淡出天涯是因为新浪微博出现,虽然微博在字数上有所限制,但“天涯或许是比较深入,但它产品的广度是不够的。”

为天涯“号脉”

“让你成功的东西最后会成为你的绊脚石,”不少老天涯人认为“无为而治”也是天涯衰落的原因之一。

但邢明不认可天涯社区的治理是无为而治的,他向搜狐科技表示,“我们是自组织弱中心的平台,看似无为而治,但它有规则在里面。“

应剑群指出,天涯后期圈层拓宽后难免出现内容“水”化,“很多讨论都只围绕明星八卦了”。如今再回头看,会员、知识付费等新的变现形式天涯并没有摸索出来,广告是天涯当时仅有的商业模式。内容质量低、广告又多,资深用户感受到“领土被侵犯”。

若峰表示,到了后期他发帖只是工作需要,并非最初专门为了表达的心态。“也不是说体验感不好了,或许是有一个更让我兴奋和让我觉得有趣的地方,像风暴一样席卷而来,很快就把过去的东西覆盖了。”

对于天涯的衰落,邢明很明确地将其归因于意外的资金链困难,导致天涯的升级、创新与迭代中断了,他认为这不意味着论坛形态的衰落。邢明也在直播中回应:天涯的滑落不是时代的原因,而是自身的原因。

应剑群在2019年离开天涯,他表示,当时在编辑部的工作越来越乏味,“没有了过去那种大量阅读的愉悦感了,想找一篇优质的帖子特别吃力。”

对天涯的老员工们而言,邢明在运营天涯本身的理念上是成功的。在个人性格方面,他也是个老实敦厚的好人,深夜一个电话就可以让邢明赶过来为员工聚餐买单。

但他作为商人在经营上是失败的,“他不做决策,不做决策是要命的。”一位天涯前员工表示。在2019年前后,因公司的资金困难,邢明开始欠缴员工社保、公积金,工资拖欠少发,员工对他堆积了怨恨,至今仍有官司在进行中。

老黑在天涯时期与邢明在理念上有过分歧,离开时也有些不愉快,因此他与邢明14年没见过面,但因为天涯关停的事情老黑又重新联系上他。

直播带货筹划初期,老黑力劝邢明出来做主播带货,“但他非常不愿意,他是个文人,迈不过这个坎,他觉得自己没办法成为俞敏洪或者罗永浩。”咏梅指出。

邢明在与搜狐科技的对话中表示,在资金出现困难后天涯有过对电商的摸索,“我们的判断是不采取这种方式来筹集资金,我们分析后觉得成功率不高。”

重启天涯团队最终说服了邢明授权这次直播带货并签署条约:一是同意授权,二是筹得的所有资金都会给邢明用于重启服务器,三是邢明拿到资金后,要在约定的时段内把服务器重启,专款专用不能挪用。

直播第一天,邢明上线连麦但没有露脸,直到第五天,他才正式出现在直播间,直面老黑提出的关于天涯怎么走下去的各种尖锐问题。

天涯董事长邢明在6月1日参与重启天涯直播连线

天涯也曾经尝试抓住转型的机会。

在微博刚起步的时候,天涯做过类似的产品名为“鸭脖”。一位天涯前员工向搜狐科技表示,“老板(邢明)一直在折腾,做了微博、元宇宙、加密货币天涯钻等等,都做得不伦不类的。”

在转型过程中,对产品的定位没有摸清,“发展社交还是偏重媒体,功能上没厘清,而且内部时常有分歧,”邢明表示,“天涯的专注度、聚焦度不够。”

在转型移动互联网的关键时刻,天涯在移动互联网总部基地的投资不慎至今未走出困局,反而带来银行断贷、员工离职高额赔偿等连锁反应,最终因反复拖欠网费无法补足缺口而被停网。

“就算筹到了300万,我们也不希望天涯只是变成植物人,而是能健康地活下去。”咏梅坦言。但老员工们也明白转型的困难。

6月1日当晚,原定于晚上12点结束的直播持续到凌晨4点。在与“968”连线之后,老黑开启了网友连线模式,网友们纷纷上播为天涯“号脉”,从产品架构、股权、内容变现到数字分身等可能的新形式,那个深夜像是天涯以另一种形式重启的“昙花一现”。

“社区”都被看作一种美好的意象。雷蒙·威廉斯在《关键词:文化与社会的词汇》中分析“Community”这个英文词,自14世纪以来就存在,意指具有关系与情感所组成的共同体。

天涯社区将“社区”的美好聚合了十几年,但如今,属于天涯或者说属于论坛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若峰近期刚退休,闲着没事干,他开始在公众号上发表文章,也因此,他感觉自己重拾了在十几年前在天涯写文章的状态,“随意为之,没有想要吸粉或赚钱的商业目的。”

他认为大多数人在现在的互联网平台上创造各种形式的内容,都带有目的性,“但当时写天涯博客就是一种情怀,就是想表达。”

如若峰一样,其他天涯用户可能也逐渐适应了新的内容载体。但天涯就像是遥远的精神支柱,它只要在海岛的某个角落,有一群人的精神与情感或许就能落了地,踏实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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