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宝典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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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帮弟子来时如虎狼猛兽,去时如洪水退散。
掷杯山庄无论经历多少狂风骤雨都能屹立不倒,只是楚留香走后,少了往日的欢声笑语,笙歌燕舞。
左轻侯正因苏蓉蓉三人被三帮弟子带走而叹气,就听到有人大喊:“老臭虫,我回来了。”
左轻侯慌忙跑到前厅,看着正四处打量找人的胡铁花,心中涌起一阵埋怨:“哎呀,你可回来了!”
胡铁花看着左轻侯,纳闷道:“他们都上哪儿玩去了?”
左轻侯叹息一声,懊恼道:“蓉蓉她们三个被三大帮的人带走了。”
“出了什么事了?”
左轻侯简单地说了发生的事,最后恼道:“香帅带走无极,那些人就把蓉蓉她们三个抓走了,说什么楚留香不交出上官无极,他们就不放蓉蓉她们回来。”
胡铁花听了事情始末,嘀咕道:“这个老臭虫简直爱管闲事,明明是上官无极跟那些人的仇恨,干他屁事啊?真是的。”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胡铁花心中也知道,上官无极出了事楚留香如何坐得住?更何况这关系到武林正气,就算和上官无极无关,楚留香也会管的。
遑论楚留香了,就算是他自己,不也是日夜颠倒来查探此事么?
左轻侯有些尴尬,“那倒也不然。”
“哦,我忘了,”胡铁花伸手指了指左轻侯,“也有你左兄的关系。”
左又铮死于葵花宝典,左轻侯不可能看不出来,三帮弟子想杀上官无极却被楚留香带走,而苏蓉蓉三人确实无辜受累,左轻侯不能令三帮放人,可能心里也是觉得一方面苏蓉蓉她们不会受委屈,二是觉得事情是上官无极做的楚留香却不分青红皂白将人救走实在有违武林之道,朋友之义,他心中恨上官无极滥杀无辜,气楚留香被情爱蒙了双眼,是以三帮带走苏蓉蓉三人才没有据理力争。但是左轻侯又有些矛盾,他坚信上官无极是凶手,心底还是愿意相信楚留香的为人,是以此刻心中如烈火烹油,一时不知道让三帮带走苏蓉蓉三人是否正确。
左轻侯呐呐了良久,才道:“这些天你都上哪儿去了?”
胡铁花原本担忧的神色瞬间转变,得意笑道:“我告诉你,我查出眉目了。”
左轻侯急忙问道:“三大帮派的首领是不是上官无极杀的?”
胡铁花摇头摆手,“不是她。”
左轻侯大呼一声‘哎呀’,道:“这下完了。”
“什么东西完了?”
“甭问了,你说那是谁呢?”
“是谁,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我知道绝对不是上官无极。”胡铁花似笑非笑,他之前说楚留香一花障目,看来还是自己对朋友为人不够信任,感慨道:“老臭虫不愧是老臭虫。”
左轻侯已经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伸手去便将胡铁花向外推:“胡大侠,铁花兄,快快快,快把楚留香给找回来吧!快,快啊!”
胡铁花被推得不知所措,“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是怕夜长梦多,蓉蓉她们三个会出什么意外。”
胡铁花点点头,“老臭虫一个人找凶手去了……左庄主,你一定想办法,将蓉蓉她们三个安排在天星帮,他们看着你的面子,绝对不会对她们怎么样的,我先走了。”说着拔腿就往外走。
左轻侯急忙赶上去,问道:“你找楚留香去啊?”
“不是,我找凶手去。记住,等他们回来,一定要他们在这等我!”胡铁花脚下并未停留,径直走出了掷杯山庄,一边走,还一边说道:“老臭虫,这回我要露一手给你瞧瞧。”
左轻侯看着胡铁花走远的背影,重重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下全乱了,全乱了……他们怎么还会回来我这儿呢?”
三帮众人将苏蓉蓉三人带走后,汉青便回去向昭明复命。
昭明听闻,心情大好,“上官无极,我看你这回往哪里逃。”
汉青担忧道:“可是楚留香救走上官无极,至今没有下落。”
“又是楚留香,”昭明一拍案几,“这个爱管闲事的家伙,他竟然不怕得罪武林?”
“现在三大帮派已经通告武林各派,捉拿楚留香,而且把他的女人都抓去了。”
昭明闻言,嘴角一扯,说道:“好,这三个女人是楚留香的心肝宝贝,一旦抓住她们,楚留香自己就会出现。”
“那上官无极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抓到了楚留香,那丫头自然会跟来。”昭明神色一沉,“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看了一眼汉青,道:“你下去吧!”
“是!”
玉娘曾说在吃食上昭明太子是一个行家,最懂得什么东西什么时候最好吃。整个皇宫找不出第二个比昭明太子更会吃的人。而此刻这个会吃的太子因为心情大好想到了玉娘的小炒肉,只是可惜玉娘已辞了差事不在皇宫。昭明顿感扫兴。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趣。既然不在皇宫那就出宫去找好了。
一来可以吃到新鲜的小炒肉,一饱口福:二来,也可以在暗中探查楚留香的下落。
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
小巧精致的香包握在手心,秋风卷起枯黄的草,也吹开她的思念。
这是秦陵的外围,她的梦想一直都是能离开陵墓,天高海阔逍遥畅游。可当她真的离开秦陵,所经的事所遇的风波都和她心中所想不一样。父亲曾说陵墓里没有纷争杀伐,当时的她嗤之以鼻,现在的她格外怀念。
从小没有见过母亲,父亲从不温言暖语,这个自小随身携带的香包承载了太多她对父母的渴望。
“什么宝贝啊?”
温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上官无极回身,便看到楚留香手中正拿着用竹子削成的水杯,杯口打磨甚是平滑。
楚留香将手中的杯子递给她,笑道:“可以给我瞧瞧么?”
上官无极‘嗯’了一声,便将香包递给了他。
楚留香接过香包,绿色的蝴蝶似要展翅飞翔,笑道:“好别致的香包,是令尊送的么?”
“我也不太清楚,”上官无极喝了一口水说道:“依稀记得好像是我小时候,他们好像是为了替我驱除病魔,所以就送我这个香包,我就一直戴在身上。”
楚留香点了点头,眼睛盯着香包看了一会儿,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上官无极。他刚才去了陵墓,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思虑着如何开口跟上官无极说。他手握香包站起身,背对着上官无极揉了揉鼻子,轻声道:“我已经有令尊的线索了。”
上官无极慌忙起身,绕到楚留香面前,看着他急切道:“在哪里?”
“应该还是在陵墓里。”
上官无极惊讶不已:“你是说他还在陵墓里?”
“对!”
“不会吧,那里已经被人家捣毁了。”上官无极有些激动,有些不能相信,“他怎么还会回到那里呢?”
“这正是守拙教主的聪明之处,躲在一个被人搜索过的地方,那才会更安全。”
对于楚留香的话,上官无极颇以为然,俗话说越危险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就是如此了。
“我上回回陵墓的时候,我觉得那里有所不同,”上官无极想起之前和左护法小怪回到陵墓时的情景,“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同。”
楚留香点了点头,分析道:“那是因为你已经完全习惯了那里的生活环境,我毕竟是外来人,所以我相信我的感觉和判断。”
上官无极神情平静地喃喃道:“这么说,我父亲他真的没有死。”
楚留香看着她不悲不喜的模样有些奇怪:“父亲在世不好么?”
上官无极黯然道:“你不了解我的家庭。”
楚留香知她定是想起小时候的事,从未感受过母爱,也很少感觉到父爱,安慰道:“你父母都是武林中的传奇人物,我从小就听说过很多关于日月神教的故事和传说,我甚至都觉得他们是冥冥中的人物。”
上官无极惊讶于楚留香竟然对自己父母有那么高的评价,她的父母之于外人是冥冥中的人,但在自己看来他们之于她这个女儿更多的是无奈与悲凉。
“那我呢?”如果父亲真的没死,又假借她的手杀了三大帮派的帮主,那她这个凶手之女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别人怎么看待她都不重要,她只在乎眼前这个男人心里的看法。
眼前人深邃的眼睛里盛满了细碎的光,观之令人心动,她却不敢正眼看他,别过微红的脸,轻声问道:“你是怎么看我的?”
上官无极此时心跳如擂鼓,他会怎么看她?虽然他说以前认为父母是冥冥中人物,那么现在呢?父亲若真为了一己私欲惹怒武林,他会怎么看?作为父亲的女儿,他又怎么看自己?是否认为自己也和父亲一样?
她不敢回头,怕看到楚留香失望厌弃的眼神。
正因为她不敢回头,所以错过了楚留香眼中因为她这一问而闪过的万千光华;错过了他好看的眉峰扬起;错过了他浅薄的唇勾起;更错过了他含情的双眸和爱怜的微笑。
正如诗云:衣衫无锦色,风流留春风。
在上官无极不安地等待中,楚留香脚步轻挪,已来到她面前。蝴蝶样的香包在眼前随风摇摆,上官无极伸手接住,随即便觉腰间一暖,接住香包的手被楚留香的右手扣住,“我是怎么看你的,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声音柔的就如山间拂过的清风,淡淡地郁金香味让不安的心变得熨帖不已。
上官无极偎进楚留香的怀里,他未明说,可她却已明了。
不管父亲是不是凶手,他都不会嫌弃自己,看低自己。因为他就是那个她每每有危险,每每需要安慰时就出现的楚留香;他就是她被千人所指,江湖众人不能相容时义无反顾信她的楚留香;他就是她被人围杀,身心疲惫时带她走保护她的楚留香……
他那样的好,她已那样的爱他。
只是——
“我不想,你把我看成像他们一样。”
看着怀里的人儿,楚留香疑惑问道:“你说你父母?”
上官无极靠着温暖的胸膛闭上眼睛。
那是她晦涩的童年,父亲每天除了忙神教的事,就是闭关练功,从小就把她当作男孩子养,她的周围除了刀枪棍棒,就是教规教条。她每每跟父亲提起母亲,得到的都是怨恨的回答。她曾想也许父母间发生了不可逆转的仇恨,以致母亲死了他提起来依旧还在怨恨。父亲一直苦练神功,如果说他杀三帮帮主是为了重出江湖,让日月神教重回阳光之下,也不无可能。
上官无极睁开眼,看着远方道:“他们为了争霸武林,丧失了人性,使我从小就得不到家的温暖。”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想了。”楚留香叹息地收紧怀抱,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杀害武林三大帮派的凶手,解脱你的险境。”
上官无极看向楚留香,盛满柔情的眼睛里都是她的倒影。
楚留香笑着牵起她的手:“我们现在就去秦陵查探你父亲的踪迹。”
“嗯。”
快活林,还是从前的模样,一草一木依然透着让人敬畏的神秘。只是日月神教已经不存在了,这片快活林也如别的老林一样,成了再普通不过的树林。
在经过上官守拙墓碑的时候,无极叹了口气,悠悠地说道:“他真的还活着么?”
“之前我曾查探过他的尸体,容貌尽毁,令人难以分辨。”楚留香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道,“这次三大帮派的人遭到毒手,虽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守拙教主,但是我们还是要找到他,问个明白。”
上官无极失魂落魄地点点头。
过了快活林就是秦陵。
穿过长长的密道,便来到大殿。只是此时神教大殿已破败不堪,不见当年的辉煌雄伟。
上官无极深吸口气,环视大殿后看向楚留香问道:“楚大哥,日月神教目前一片废墟,你看我爹他可能藏在哪里呢?”
“你小的时候有没有玩过捉迷藏?”楚留香四处打量着,脚下开始移动,走向大殿中央。
上官无极亦步亦趋地跟着,“玩过。”
“那个时候,你藏在哪儿?”
“我藏在桌子底下、大人的身后,还有床帐里面,他们总是找不到我。”思绪好似回到了很久以前的童年,父亲虽然严厉,可也有过开心的时候,“可是我长大了以后才知道,原来大人跟小孩儿玩捉迷藏,他们是故意找不到我。”
“如果大人和大人玩捉迷藏的话,情况可就不一样了。”楚留香一直观察着四周,轻声道:“越是空无一物的地方,越可能藏着秘密。”
就在这时,一阵高似一阵的狂笑声在大殿中响起,声音苍老且疲惫。随即一个黑影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带起一阵猎猎风声。
须臾,黑影落地。
黑影是一个人。
着深色的长袍,头发黑白交错,凌乱不堪。却看不到那人的脸。
只因他用宽大的袍袖遮住了。
上官无极和楚留香面面相觑。而随着长袍人慢慢露出的五官,上官无极的身体跟着晃了一晃。
虽早已做好准备,早已猜到来人身份,但猛一看到露出的真容,上官无极还是愣在当场,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那人苍老的声音响起在大殿。
“无极,你终于找来了。”
上官无极才如梦初醒,她往前迈了一小步,双手禁不住的颤抖,“爹?”
声音如鲠在喉。
“你真的没有死?”
上官守拙重重地叹了口气,“活着也跟死了差不多。”
楚留香看着眼前的上官守拙,心中感慨颇多,一代枭雄,却落魄至此,说不惋惜那是骗人的。日月神教被灭,教主苟活人间,遥想当年风光,此刻只剩唏嘘感叹。
“可是,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的父亲不是意气风发的么?她的父亲不是威严肃穆的么?为何此时这般模样,竟似受到千般折磨,万般摧残一样?
“怎么?”上官守拙一愣,有些惊讶,“我变了很多么?”
后又自嘲一笑,他怎么会不变,经受了如此致命的打击,日月神教倾注了他毕生的心血,如今却荒凉凄惨至此,他怎会不变呢?
上官无极忍者要掉下来的眼泪,急忙摇了摇头,悲戚地说道:“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永远都是我爹。爹……”说着扑进父亲的怀里,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这近一年的煎熬与思念,在这一刻,才得尽情发泄。
“无极……”上官守拙此刻也是老泪纵横,心中澎湃不已。女儿怎会知道,他当初是忍耐了怎样的心情,才没有和当时已经崩溃的她相见,他看着她将老关的尸体入殓,看着她每夜被恶梦惊醒,看着她失魂落魄的离开,他的痛楚不比她少。
直到此刻,才可以光明正大地把女儿揽入怀中,以遣思念之情。
楚留香看着他们父女团聚,心中也跟着高兴,只是……
“爹,武林中最近有人使用葵花宝典,杀了三大帮派的帮主,是不是你干的?”
上官守拙一愣,“你怎么这么问?”
“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真的是用葵花宝典?”
楚留香道:“没错,而且尸体我都查验过了。”
楚留香一直盯着上官守拙,可他除了惊讶与不可置信外再没别的表情。他不自觉又摸了摸鼻子,难道凶手另有其人?可这世上,除了上官守拙还有谁懂葵花宝典呢?
上官守拙沉默良久,后开口道:“她终于练成了……”
就像是平静的湖面忽然被狂风卷起浪花,上官无极和楚留香惊讶不已。
“爹,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懂葵花宝典,还有谁知道呢?”
上官守拙回过头,刚想说什么,一瞥眼看到后面站着的楚留香,立刻走到他跟前,说道:“楚留香,葵花宝典乃是我日月神教的最高机密……”
“这我明白,”楚留香出声打断了上官守拙的话,“你不想让我知道。”楚留香望向上官无极,眼含不舍道:“好吧,那我告辞了。”
扭头又看了上官无极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楚大哥……”上官无极闻言急忙上前拽住楚留香的胳膊,“你不要走。”眼中满满地不舍和依恋,让楚留香心中怜惜不已,只听上官无极继续对她父亲说道:“爹,楚大哥把我从生死关头救出来,若不是他,女儿早被三帮的人当做凶手给杀了,他不能走。”
上官守拙一愣,没想到其中竟有此缘由。但只一瞬,便冷哼一声,一甩袖子道:“我也并没有让你留下来。”
上官无极撅起嘴,不满地看向父亲。刚想反驳几句,却被楚留香制止。
“无极,你千里寻父,历尽艰辛,好不容易找到了,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
他心中也不舍离开,尤其是现在情况不容乐观。可上官无极已寻到父亲,她的安危自然无虞。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杀害秋心的凶手以及杀害三帮帮主的凶手都还没有找到,没有时间让他儿女情长。
反握住上官无极的手,安慰地拍了拍,走到上官守拙跟前道:“上官教主,世道艰险,人心叵测,我感觉幕后有一只黑手窥视你们日月神教的秘密,还有……”他转头看向上官无极,说道:“你们父女也要多加小心。”
上官守拙点点头,没有说话。从日月神教被灭起,他就已经隐约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觊觎葵花宝典。现在无论是他还是上官无极,性命安危才是头等大事。但葵花宝典涉及神教隐私,纵然楚留香守护上官无极周全,也不能全然信任。
毕竟这世上能相信的人本就不多。经历过背叛滋味的人最能理解。
楚留香回身走到上官无极身旁,见她又欲再留,柔声道:“无极,我看我还是走的好,有什么事情再来找我吧!”
上官无极急忙摇头,她不想楚留香离开,她已经习惯了身旁有他陪伴的日子,他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
楚留香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心思,微笑地伸手握住她的手,紧了紧,然后向上官守拙抱拳道:“告辞!”
身形掠起,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郁金香味,只是瞬间,便没了身影。
上官无极在身后大叫:“楚大哥,楚大哥……”跟着就要追出去。
“无极,”上官守拙喝住自己的女儿,脸色不愉:“我看你很依恋他。”
“爹,我要去追他……”
“等一等,”上官守拙开口道:“我有话对你说。”
“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上官无极欲转身离开——
“这是有关你跟你生母的事情。”
已转身的上官无极急忙停住脚步,一脸不可置信:“什么?我母亲?你不是说我没有母亲的么?”
“这样的母亲,有,等于没有!”上官守拙像是陷入了很深的沉思里,又像是陷入美好且痛苦的回忆里,他的表情时而欢喜,时而愤恨,时而冷漠,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地开口,“可是,她曾经也是一位,美貌、贤淑、温柔、可爱的女人。”
“爹……”上官无极震惊于父亲的言语,这么些年来,她从未奢求父亲会告知她什么。虽然父亲总说自己是没有母亲的,但天下儿女,有谁会是没有母亲的呢?“她是谁?”
“她叫卫凌波。”
亲口说出这个埋藏在心中将近二十年的名字,上官守拙竟然觉得心口揪的难受,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提过这个名字了,也是很久很久没有想过这个名字了。可是这么多年来,他总是在夜深人静的夜里,独自一人,静静的想着有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曾和他一起叱咤江湖;曾和他一起快意恩仇;他也曾有过那么几年浪漫旖旎的时光,可那些时光在利益面前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不堪一击。
“卫凌波……”
原来自己有母亲。
只是为何这么多年她从不出现?难道她已经不在人世?抑或她根本就不想要自己?如果死了再纠结从前也没什么用,如果是后者那她又何必心心念念?眼前有那么多事要做,最重要的是追上楚留香,其余的,关于她母亲什么的,她真的无心也无力。
“我不管她是谁,这么多年来,她也没有哺育过我,我和她形同陌路,你让我走吧!”
“原来确实是这样,”上官守拙明白女儿心中的痛楚与怨恨,“但是,现在这件事关系到葵花宝典的下落,也关系到你的性命。”
上官无极看着他,一时没有接话。
上官守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武林杀戮不休冤冤相报,无外乎为的就是一个‘权’字,争霸鳌头,是人生本性,人因此而荣耀,也因此而乱性。你母亲就是其中的后者。”
上官无极一惊,“这么说,我母亲也是为了争夺葵花宝典而死的了?”
“她并没有死。”
“她在哪里?”
“是到了该给你说真相的时候了。”上官守拙看着自己已经长大的女儿,那模样,那神态,真是越看越像自己的妻子,心中纵然思念她,却也在无时无刻的不在怨恨着她。关于他们夫妻之怨恨,关于葵花宝典之来历,没有哪个时机比现在说出来更合适了。
“其实,葵花宝典并不是我们日月神教的秘籍。”
上官无极又是一惊,今天父亲说的话每一句都在颠覆自己的认知,问道:“可是你不是说,葵花宝典是我们家祖上流传下来的么?”
上官守拙看了一眼上官无极,人的贪婪和私欲就是这样。当得到一种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尤其还不是正当理由得来的时候,人的私欲就会无限膨胀,据为己有就不必说了,更会给得到此物的过程一个正当合理的说辞。世上冠冕堂皇的话太多,人们说着说着,自己也就信了。
更何况是自己的儿孙,更是会将那些理由,那些说辞奉为圭臬。
“五百年前,一个宫廷里的宦官撰写了葵花宝典,里面记述了天下武功精深之绝顶。可是,自从这个宦官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根据宝典而炼成武功。后来,这本宝典被莆田少林寺的下院所得,南少林的方丈红叶禅师,是武功和悟性都很高的人,什么样的武学他都可以参透,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去练这一部葵花宝典的功夫。”
上官守拙眯着眼睛,好似耳边还响着红叶禅师当时的声音——
“众所周知,我这里有一部武林圣典,葵花宝典。各大派武林中人来此求学,只可惜,乘兴而来,败兴而去,实在是葵花宝典精深奥妙,难题众多,不是不可学,简直是不能学。所以请众弟子莫怪老衲不教之过。”
上官守拙闭了闭眼睛继续道,“当时,我和你母亲千里迢迢去到莆田少林,为的就是葵花宝典,可是红叶禅师不仅不授予,连让我见都没有见到那部武林绝学。他说葵花宝典不可学之类的话我们怎会相信?于是我们一商议,决定到晚上的时候,去偷那葵花宝典。”
上官无极‘啊’了一声,这是杀了她都不会相信的事。她公正不阿的父亲,怎么会去做偷盗这样的事?
“于是我跟你母亲两个人利用夜黑风高,偷偷潜入藏经阁。当时,由你母亲负责把风,而我就寻找葵花宝典的下落,里面的经书典藏实在太多,我在既兴奋又紧张的心情下,小心翼翼到处找葵花宝典。原本以为葵花宝典不在藏经阁而打算罢手,没想到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竟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找到了那本葵花宝典。你母亲本想宝典到手,趁着夜色下山去,可我却认为既然寺里面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不仅莆田少林会极力寻找我们,听闻风声的武林各派也会对我们穷追不舍。我当机立断,把宝典里所记载的高深武功,背诵下来,我背下半部,你母亲背上半部。”上官守拙又是叹一口气,回身看向一脸不解的女儿,说道:“于是我和你母亲两个人,在半夜把葵花宝典给背了下来,我跟你母亲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隔天我们便和红叶禅师辞行。当时,我们向红叶禅师告辞的时候,他说,‘你们夫妻来到少林,未能学到葵花宝典,肯定很失望吧?’我说道:‘大师,虽然我们没有学到葵花宝典,但是学到老禅师的禅学,一样终身受益。’你母亲说,‘因教中有事需要料理,小女尚在襁褓之中,就此拜别禅杖,下山去了。’可是那红叶禅师却说了一句我们不甚明白的话……”
“什么话?”上官无极好奇道。
“红叶禅师说,‘难得二位如此,葵花宝典果真流传后世,实非武林之福,老朽自知不久人世,在我圆寂之前,要将这部宝典做一个了断。’只因我和你母亲当时一心求走,对于这句话我们当时未做深思。”
“其实红叶禅师这句话的意思可能是已经知道你们偷背了葵花宝典武功,是以警告你们。”对于父母如此做法,上官无极实在不敢苟同,为了那绝世武功,竟然要偷偷摸摸,实在非侠义之士所为。
上官守拙略微惊讶的看了一眼上官无极,继续道,“你说的不错,红叶禅师对世事洞若观火,怎会不知我们偷背秘籍之事。所以后来他派了座下第一大弟子渡远和尚来寻我们,让我们不要修炼葵花宝典,而他也在圆寂前将宝典焚烧。自此后这世上懂得葵花宝典的只有我和你母亲二人。”
上官无极道:“后来渡远和尚找到你们并遵师命劝你们不要修炼宝典,可你们不听,是么?”
上官守拙点点头,女儿经历这许多事后,的确越来越聪明了。
“回到中原,我和你母亲便开始修炼葵花宝典,可是无论怎么样,也不能把两个人背下的葵花宝典合二为一。直到渡远和尚找来时,我们依旧没有参透宝典里的玄机。他劝我们不要修炼,否则祸患无穷,可习武之人,见到那般博大精深的武功,谁又肯停止修炼呢?况且我和你母亲正练到兴头上,无论他说什么我们都听不进去。”
上官无极黯然道:“如果你们那个时候停止修炼,现在会是什么样呢?”
上官守拙摇了摇头,“世上之事,没有如果。”
“后来呢?”
“后来,我和你母亲发现渡远不仅一直劝我们不要练,还试图阻止我们。他的武功造诣均承自于红叶禅师,自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高手,正巧我们对于宝典中有诸多不明之处,想要让他替我们解惑。可谁知我们演练几招宝典武功后他竟表示从未修炼过葵花宝典,不仅他没有修炼过,莆田少林包括红叶禅师在内都没有修炼过宝典武功。”
“既然你们不听渡远劝告,所以他便离开了么?”
“非也。”上官守拙冷笑道:“这个世上所有习武之人无一不想修炼高深武功,令自己天下无敌。”
“是么?”上官无极跟着冷笑,“红叶禅师就不会,我相信还会有别人也不一定会这样想,习武的目的是为了守护,而非逞强。”
“那是因为你见的还不够,世上贪婪之人如过江之鲫,就连出家人都不能免俗。纵使红叶禅师不会修炼,却不能保证他的弟子和他一样。”
“你是说渡远和尚他……”
“不错。他见我们所使武功如此精妙有所动心,我便劝说他一同参详,毕竟秘籍里还有很多我和你母亲不能融会贯通之处,这渡远武功颇高,见识也非同一般,必能帮我们解惑。是以我和你母亲便背诵演练宝典武功,他便在一旁记录解惑,本想神功即将练成,却不想在秘籍所有内容记录后,渡远便消失了。”
“那个渡远大师他去了哪里?”
“至今下落不明。”
“那,”上官无极踌躇道:“我母亲呢?”
“自从渡远失踪以后,我们两个就开始互相怀疑,互相猜忌,我觉得她变了,她说我变了,简直无法共处,几乎没有半刻不争吵。后来,终于她丢下只有两岁的你,带着她心中的那半部葵花宝典,走了。”直到今日他都无法释怀心中那份怒气和恨意。
上官无极看着父亲阴晴不定的表情,试探地开口,“那她去了哪里?”
“自从她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我还以为她早已死了,想不到这十几年来竟然练成了葵花宝典。”
上官守拙从未想过自己怨恨了半辈子的妻子还会在人世,他不知该欢喜还是该继续怨恨。
该怨恨的吧,毕竟她撇下幼女,撇下丈夫,现在还在江湖上出现并杀了那么多人。
“是她?”上官无极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她从小渴望母亲,也曾无数次的询问父亲,但是均得不到答案。而现在,这些往事在父亲口中说出来,她竟然觉得好遥远,遥远到和自己没有关系。但是眼前所发生的事,却是和自己有着关乎生命的关系,“是我的母亲杀害了武林三大帮派的帮主?”她无法置信,一开始时怀疑的是父亲,而此刻,却要她来怀疑自己的母亲,这是否很可笑?自己的母亲杀了人,却要栽赃到女儿的身上?
“她是一个不寻常的女人,她要做的事,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背负了十多年的秘密终于一口气说出来,上官守拙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可是他们现在却要面临着更严重的问题,日月神教被灭,三大帮派的帮主被杀又怪到女儿的身上,难道真是她?
会是她?
“可是,她为什么要杀死武林人士呢?”
“修成葵花宝典的人,没有一个不想称霸武林。”
上官无极无力地靠在一旁,凄楚地道:“她就这样走了,什么都抛得下。”
她的母亲难道就没有想过自己么?
上官守拙恨声道:“她丢弃了丈夫,也丢弃了女儿。”
“她就这样走了,就为了一本武典?”
“不!”上官守拙说道:“她留了一个香囊给你,说是母亲留给女儿的永久的留念。”
“香囊?”上官无极急忙从怀中摸出那个精致的香包,捧在手心里说道:“原来就是这个香囊,从小陪我到大,原来这是母亲
留给我的香囊……”
原来母亲没有不爱自己,原来她有留了东西给自己。
“她使我变成鳏夫,使你变成孤儿,她欠我们的实在太多太多了。我之所以苟且偷生,就是希望有一天,我要找她来报这十几年来的债。”
上官无极看到父亲眼中的恨意,问道:“原来是这样,但是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
“看来她已练成葵花宝典,开始出山,意欲称霸武林。”上官守拙看着女儿,说道,“你现在去找她,她一定会把宝典传给自己的女儿,今后你就可以仗着宝典,独步江湖,一世无忧,那我的责任就算是尽到了。”
“爹……”
上官无极哀伤地扑进父亲的怀里,她从来都是向往安静的生活,没有江湖的尔虞我诈,没有武林的残酷争夺。可是,命运似乎已经替她安排好了一切,注定她这一生都和江湖无法分离,无法摆脱。
“无极,”上官守拙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现在还不是享天伦的时候,你立刻动身去找你的母亲,她现在在华山的思过崖。”
“华山?”
“是,她离开后我曾探查过她的踪迹,知道她去了华山。”
“好,爹你和我一起……”
上官守拙摆摆手,“我怕我去了她不会见我,再想起旧事,更怕再刀剑相向。”
上官无极认为父亲说的有理,道:“那我先去找楚大哥,然后我们……”
上官守拙打断她:“你一个人去!”
上官无极不解:“为什么?”
上官守拙叹息一声,“楚留香很护着你我知道,但你母亲也懂葵花宝典的事还是暂且不要告诉他,免生事端。”
“可是……”
“没有可是。”上官守拙一脸疲色,“你即可动身,便去吧。”见上官无极不动,又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应该知道目前什么最重要。我不会离开陵墓,万一你去找楚留香被三大帮的人发现,后果会更严重。”
拍了拍她的肩膀又道:“万一你的母亲真的是杀害三大帮帮主的凶手,你觉得楚留香知道了会包庇她么?”
上官无极被问住了。
楚留香相信公平正义,他可以无条件相信自己,但若凶手是母亲,自己岂非让他为难么?
上官无极一抱拳:“父亲您保重,女儿即可就去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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